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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边碎语

2019/09/25       来源:       责任编辑:秦江红       作者名称:;

砚边碎语

■陆舍无


  学书不已,抑有三时,时然一变,极其分矣。至于初学,白石有言:“初学书者,不得不摹。”临摹者,非我也,谓之能入。即入而忘乎所以,须图形神兼备。若“徒求形似,则不足以论书”。形似终为有限,神似则无限矣。依其天赋禀性,各成面目。形神既备,乃可变通。变通之际,谓之能出,出于似与不似之间,我之为我也。


  《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予观世间万物,界中无一不与书因果。以书审之,所见何止斯物?观夫斯物,所悟何止斯理?以书晓艺,其有止乎?始知往时张旭所以“终其身而名后世”,其于“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皆用心良苦之至也。由是观之,张以剑器,雷太简闻江声,文与可见蛇斗,各得其所,笔法乃进,盖所悟之深远矣。


  夫自古善书者,皆从师授。亲则授,疏则师。繇师邕,铄师繇,羲献继之,层层相脉,各得笔法,遂成名家。授之以耳目,得之亲切,而失之简捷,非穷途末路也。


  岂有不从师授而善书者哉?曰:“然。”今学书无师授者众矣。书之始,其谁师耶?惟造妙高古也。故以高古为师,自然为法,无师自通耳。后世师授相传无他,皆传其古也。


  得断碣碎瓦,玩味无穷,亦可名家者,自古有之。盖精研个中奥妙,所悟之极也。冯班曰:“真迹只须数行,便可悟用笔,间架规模,只看石刻亦可。”盖睹物为师,全在用心之专一也。


  伏案欲书之时,先“澄神静虑,端己正容,秉笔思生,临池逸志”。不可捉笔即书,书则流滑笔败,宜不急不忙,静坐片刻,如做气功,聚神静意,气沉丹田,曲膝圆裆,松胯松腰,提肛收小腹,一如气功之坐式身法,方可作书。


  蔡中郎云:“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若迫于事,虽中山兔毫不能佳也。”乃至理名言。


  昔张旭、怀素,酒酣醉书,虽外状癫狂,实内醒而静,绝虑寡思,纵情逸性之至,不与此相违也。


  “凡书贵乎沉静,令意在笔前,字居心后,未作之始,结思成矣”。右军此语虽大抵偏颇,然书者犹兵家之临阵,未战而庙算。孙子云:“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作书忌仓忙行事,胸无底墨,全仗机遇,则败多成少。学书者志之。


  山谷言:“士大夫处世可以百为,唯不可俗,俗便不可医也。”人书俱同。学书取法宜古,古则不落俗套,以结字为最,用笔次之。“盖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晋人字尚韵,唐人字宗法,宋人字重意,皆出于结字,而用笔始终如一,今人何异于古人耶!


  孙子曰:“势者,因利而制权也。”权者,机变之谓也。凡书不可不知向背揖让,映带呼应;不可不知藏头护尾,流涩缓急。势之蓄与不蓄,惟恃当与不当。蓄之,则如张弓之矢,一触即发;形势既生,则“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


  大抵书以妙道言,言有尽而意无尽。羲之云:“夫书者,玄妙之伎也。”《金刚经》云:“非法,非非法。”姚孟起评曰:“悟得此诀,何况食古不化。”《老子》亦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其言苟同哉!仆曰:“然。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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