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性情怀与山川滋养 --略说张改琴书法 黄 君

心性情怀与山川滋养

--略说张改琴书法

■黄 君

张改琴先生是一位有影响的山水画家。刘大为先生评其画，认为"山水意境澄彻深邃"，"造型语言天真简率"。因为其画"有着独特的艺术体验，并从而创作出独特而又自然天真的作品来"，故令他深为钦敬（见刘大为《我读张改琴》一文）。张改琴更是一位知名的书法家，是今日西部书坛的重要领军人物。她自1990年担任甘肃书协副主席，后又任主席（现为甘肃书协名誉主席兼中国书协副主席）。不仅自身书法创作取得丰收，而且在甘肃乃至全国范围内，组织了一系列书法活动。如2003年组织举办首届中国敦煌国际书法艺术节，同时举办十个大型展览，2007年组织甘肃书家大型进京展览等。这些活动不仅推动了甘肃的书法发展，也对全国书法产生积极影响。

张改琴书法兼擅楷、行、隶、草，尤以行草为时所关注。近年，其书法风格逐渐形成个人风貌--这是一种兼具碑帖气息，又融入简牍风韵的书风。笔者认为，最能体现张改琴个人特色的还是她的行草书。这类作品如2008年所作《张说诗（东壁图书府）卷》、《白居易放言诗斗方》、《留云邀月五言联》、《看风听水五言联》以及本集所收《忆故乡诗中堂》、《苏轼诗（东风知我欲山行）中堂》等可为代表。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字形舒展大方而灵活变化；笔法沉雄稳健而又兼具秀逸之姿；线条挺拔质朴，富有内蕴，体现一种刚毅、倔强的美感。当今书法号称繁荣，作者千万，风格多异。张改琴书法特色的形成，显然与其学书经历有关。以笔者推测，受北碑如《张黑女墓志》、《张猛龙碑》等影响非常明显，其次则得益于颜鲁公《三稿》为多。作为女性书家，写出如此雄秀兼备的书法殊为不易。难怪文怀沙先生直以"西部卫夫人"大加赞许。

在百花齐放、众彩纷呈的当今书坛，张改琴的这种书法，初看似乎没有太多值得深入解读的美学意义。但当笔者在认真阅读张改琴诸多作品，并关照其综合修养和艺术思考后，觉得她的这种书风，应是其书艺渐趋走向成熟的标志，其中蕴含了作者丰富的心性情怀，并受其生活环境的滋养，与其绘画一样，体现她的审美倾向和人文理想。

张改琴先生是一位非常勤奋且善于思考的艺术家。她于画，热爱写生，走南趟北，速写本总不离身，这成就了她山水画"能够游弋于造化与心源之间，进行自我思考性的徘徊与反复的体悟。"（刘大为语）她有一篇自我介绍绘画的文章《在黄土深处培植艺术之根》。此文从民族心理、文化性格与自然、人文环境的关系着眼，深刻剖析她所生活的西北陇塬环境特征，以及她作为画家所执持的人文精神和与之相应的审美理想。进而交待她在山水画题材选择、技法运用以及势与质、趣与理等许多对立统一关系处理的原则和方法。

坦率地说，当我读完这篇文章之后，我确信张改琴先生是一位有思想头脑和精神操守的艺术家。当今时代，这样的艺术家实在太少。

书法与绘画同源而异派。我想，对山水画能有如此深入理解，并敢于把绘画精神付诸创作实践的张改琴先生，她对书法形式语言，以及相关的神采意境，一定也是有所执持，有所取舍和追求的，虽然笔者尚未见到张先生这方面系统的阐述文章（她有一篇《楷书漫谈》，但基本没有涉及这方面问题）。

事实上，我们从张先生有关绘画的认知和实践，已能看出她书法上的某些追求。比如她对自己书风状态的把握，崇尚正大之气，强调刚毅、挺拔，在笔墨线条腾挪变化之中，特别注意整体协调，追求意境的温润和谐。这些特征，无不与她在山水画上的美学追求相吻合。张改琴坦言："作为一个出生并生长在西部黄土塬上的书画工作者，我不可能回避和漠视自己身边稔熟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也不可能割断家乡亲情的滋养。所以，在我的美术创作生涯中，我始终将笔墨的表现对象定位在黄土塬上，并努力去探求和叩问这块生我养我的土地所蕴含的深层意蕴以及它的当代美学意义"。

笔者注意到，张改琴近年书法创作，不仅在风格形式上逐步定位，其书写文字内容也有新的调整。她已不满足抄录前人的诗词名句，正尝试书写一些自作诗联，以更加贴切、准确地书写出自己的心象图画。这类作品如《春日即景诗条幅》、《录旧作条幅》（惊看花枝）、《牵挂一首中堂》、《素心妙笔五言联》、《赏白听五七言联》等皆可谓成功之作。

书法作品的笔墨形式，与文字内容是相互依存的。对书法家而言，"写什么"与"怎么写"，是必须同时面对的两大基本问题。通常情况下，人们更多关心"怎么写"而轻视甚至忽略"写什么"，所以当代书法家的文人主体缺场现象非常普遍。刘大为先生在论张改琴山水画时，也提到当今很多画家只知道卖弄技巧，不知道提练精神，不注重文化内涵，因而画作空洞的现象。并说："这与很多书法家自己不能为文作诗，内容全凭抄录古人、他人，而自己仅能用书法技术来进行形式表现是一样的"。关于书法家对作品文字内容的选择，笔者曾倡导"我手写我口"。我并不反对抄录前人文字，但强调，文字内容必须是书家有动于衷者，最好要做到文如己出。改琴先生的自撰诗联书法，贴切而生动地表达其热爱生活、热爱家乡，崇尚正义而又灵便、和谐的人生态度和审美取向，这一类作品的欣赏价值最高，其传播空间和发展前景无疑也最大。

陇右甘肃是华夏上古、中古文明的重要发源地和衍生地。这里曾孕育许许多多的文明故事，因而在这片土地上，有着丰厚的人文积淀。仅就书法而言，程邈、李陵、张芝、张昶、梁鹄、姜孟颖、崔瑗、杜度、索靖等一大批名家大师生长或生活在这里。在中古前书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二十世纪以来，甘肃汉简及敦煌文献的发现更是震惊世界的重大事件，对当代书法的意义重大而深远。如果在全国按地域省份来观照中古以前的书法历史积淀，甘肃无疑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张改琴先生作为活跃在这块土地上的书家代表，她不遗余力的推进甘肃书法发展，已能反映她热爱并极力弘扬一方文化的感情。关照张改琴书法，我们相信，她的风格取向，必定与陇右文化、历史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关系。改琴先生谈到自己绘画时曾说："当我们面对喧嚣的世界，感慨我们失去太多的时候，黄土地的这份厚重的坚守与温敦、质朴的性格标示，就越发显得可贵，越发显得重要。"这何尝不可以理解为她对书法艺术的理解？由此我们看到张改琴先生书法作品背后的深邃思想情怀，看到她对黄土地那份厚实的情感和要发扬光大陇右文化精神的那份执着。也正是在这个层面上，我们相信，张改琴先生的书法不仅是其心性情怀的真实反映，同时也是她所生活的那块土地，山川风物与人文历史滋养的结果。

（作者系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