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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第三届中国当代研究型书法家“笔法研究”专题学术 研讨会纪要(二)
2023/06/09 来源:书法报·书画天地 责任编辑:刘娟 作者名称:;
书家笔法比较研究
吴永斌(中国书协会员、湖北省书协副主席、湖北理工学院副教授、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员):米芾在《海岳名言》中说:“欧、虞、褚、柳、颜,皆一笔书也。安排费工,岂能垂世。”米芾首先就给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柳公权、颜真卿一个盖棺定论——一笔书。对于“一笔书”的概念,我们首先想到的是草书的连绵写法,一笔直下写完一字或多字,甚至一行字,一般指东晋书法家王献之创制的一种草书体。米芾在《书史》中评王献之《十二月帖》称“此帖运笔如火筋画灰,连属无端末,如不经意,所谓一笔书,天下子敬第一帖也。”米芾此时的“一笔书”是与张怀瓘所言是相同的,指的是笔画之间、字与字之间的连接没有起止,一笔而下,一泻千里。但在此处,米芾将此五人并列批评,应当批评的是五人的楷书。唐人因为过于重视法度,所以唐楷在用笔、结体等方面,比起魏晋的古意盎然、多姿多态是走向了法度森严的区域。
在艺术风格上,唐代楷书书家大多脱胎于王羲之,但又兼魏晋以来的墨迹与碑帖的双重传统,渐渐从王家书派中脱颖而出,风格转呈严谨雄健、法度森严,极显唐代盛世风度,成为唐代书法的特征。但唐楷是书法自身的发展规律在特定历史背景下进行的一种规范,“法”在国家政策的倡导下成为一种标准。而且唐楷将楷书推向了一个顶峰,其后一千多年,在法度上没有哪个朝代能与唐代楷书相并肩。当然,我们也要承认米芾批评五人的“安排费工”和“一笔书”也有一定的道理,与米芾崇尚的“真趣”和“率意”有着较大的区别。
李志强:吴永斌老师刚才谈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米芾论别人的字时非常挑剔。当然,他不光是挑剔别人,还挑剔自己。米芾的“一笔书”观点并不是说他看不起这些书家,而是认为楷书的刻板和规矩要打破。“一笔书”都是一个模式,他反对的是这种字,追求的是一种自由,上求魏晋。你看他运笔速度那么快,把字给你写斜了、写歪了,这是他对自由的向往,也是希望别人做到突破,不被限制住。
董才宝(中国书协会员、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员):米芾的学书之路见《学书帖》:“余初学颜,七八岁也,字至大一幅,写简不成。见柳而慕紧结,乃学柳《金刚经》,久之,知出于欧,乃学欧。久之,如印版排算,乃慕褚而学最久。又慕段季转折肥美,八面皆全。久之,觉段全绎展《兰亭》,遂并看《法帖》,入晋、魏平淡,弃钟方而师师宜官,《刘宽碑》是也。”由此可知米芾七八岁开始学习书法,依次学习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褚遂良、段季展等唐代书法家,这也可从米芾最早期的墨迹《跋步辇图》《步砂帖》等看出。米芾三十二岁时受苏轼“尚意书风”的影响,对唐人书法产生厌弃之情。其《海岳名言》云:“欧、虞、褚、柳、颜,皆一笔书也。安排费工,岂能垂世。”这时的米芾开始大量临摹晋人书法,《方圆庵记》便是明显的模仿《集王圣教序》之作,虽然尚未形成独特面貌,但却具有晋韵。“壮岁未能立家,人谓吾书为集古字,盖取诸长处,总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米芾在元祐三年(1088年)创作的《蜀素帖》,用笔纯熟自然,已经显示出了技法的圆熟,相较《方圆庵记》,在笔法、体势、章法方面均有提升。此时的米芾已经走出了“集古字”的门槛,初步形成了自己的面目。从《方圆庵记》到《蜀素帖》,见证了米芾的“拆骨还父,拆肉还母”的学书之路,这也是米芾书法从“集古字”到自成一家的关键期。
阚 萌(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员):将怀素的书法作品按照时间来排序会发现,他的书风与年龄不完全一致。怀素存世的作品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尚未完全摆脱前人风格的《圣母帖》《食鱼帖》《律公帖》《藏真帖》等,这些保留晋法较多的作品恰是怀素五十到六十岁期间所作,虽都为上等妙品,但仍在汲取前人,处处可见张芝和二王的影子。二是自成一家风格的《自叙帖》《佛说四十二章经》,分别是他在41岁和42岁时所作。笔笔中锋,以篆入草,线条瘦硬挺健,化方为圆,结体纵逸,满纸云烟又充满浑穆之气,这时自成一家的怀素把草书艺术发挥到了极致。三是遁入平和简静的《小草千字文》,是怀素63岁所作,也是其存世的最后一件作品,历来为学者所重。用笔婉转圆通,多以藏锋出,筋骨内含,看似书写漫不经意,实际又应规入矩,平淡而古雅,炉火纯青,人书俱老。从以上的作品分类可以看出,怀素的书法艺术流变是在无师古的苦练后自成一家,最后又复归传统。这条另类的独家书学之路,是依据怀素与颜真卿“洛下论书”而记录下来。颜真卿刚直指出怀素缺少传承与技法,并把张旭的“十二笔意”传授给怀素,也正是这次论书后怀素有了“师授”而书风转变。
洪 亮:我觉得阚萌有独立的思考,她提出了书法学习路径,一下子就打开了一个新的方法。吴昌硕有诗云:“今人但侈摹古昔,古昔以上谁所宗。”那么,我们现在宗古昔,古人宗谁呢?实际上,古人是宗自然的,道法自然嘛。我觉得现在的书法教学模式是建立在一个实用书写基础上,是为了实用书写来教大家写好字的。这个模式几乎经历了三千年,一直延续到我们今天。我们今天的书法实际上跟传统写字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这个本质的变化就是我们今天任何一个人拿起毛笔,不再是为了实用书写,而是直奔艺术去了,是为了把内心对美的追求通过书法表达出来。那么,我们就要找出适应我们这个时代,引领我们这个时代发展的一种全新的书学观念,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觉得阚萌这个研究至为重要。因为怀素一开始没有宗古人之法(有待进一步考证),而是道法自然。其实,人对美的认识都是相通的,这是人性标准。那么,我们现在呢,并没有从最根本的道法自然的标准去研究,而是研究现成的、已经形成的传统套路性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实际上消磨了很多人的精力、时间。人的观念是在人与人交往当中、碰撞当中相互影响而发生转变的。当怀素遇到颜真卿之后,他从古人经典当中吸收营养,他的书风也就为之一变了。那么这种转变跟他以前师自然的书法,哪个价值更高呢?这值得我们深入思考和研究。
梁美源(广西北海书协理事、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员):柳公权楷书与颜真卿齐名,并称“颜筋柳骨”。柳公权楷书最为人们所熟知的是其代表作《玄秘塔碑》和《神策军碑》。颜真卿楷书代表作为晚年时所作,如《麻姑仙坛记》《颜勤礼碑》《自书告身帖》等。对比二人楷书笔法,柳公权是受了颜真卿影响的,如一些点画的形态十分相似,写法互通。柳楷长横收笔处的重顿笔和颜楷酷似双胞胎。柳楷中撇、竖、挑的起笔往往也带着颜楷的影子。可以说,颜楷对柳公权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但柳楷与颜楷不尽相同,写出了自己的面貌特征。柳楷在笔法的严谨上做到了极至。横、竖的起笔较为方正,柳楷的笔画已是一种标准化、模式化的存在。其次,结体也大至如此。如有偏差,“柳味”丧失,或看起来别扭。柳楷笔笔严谨地追求完美,它的存在已是巅峰,几乎不存在改进的余地了。颜楷则不同,它给柳楷提供了不少养分,但颜楷有很大的自由度。虽然颜柳楷书都有横细竖粗的特点,但颜楷的这种粗细变化幅度很大,自由度也大,这种变化的强度并不影响颜楷的风格。另外,颜楷笔画不像柳楷那样要求严谨,笔画起笔处方正点或倾斜点,甚至如篆隶的圆头起笔均有,显得很随意自由,选择空间较大。在结体方面,颜楷也不像柳楷那样笔画位置相对固定,它允许书写时有所偏差。以上种种,或许正是学颜楷比学柳楷更容易出帖的原因吧。
书画笔法原理及笔法艺术表现形式
齐玉新(中国书法家网站首席执行、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特邀导师):笔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我觉得就是用笔的方法,笔法的“法”就是方法。无论我们做任何事情只要找到方法就能把这个事做好。所以,我的第一个观点就是笔法应该趋于简单。第二个观点,“转折”的出现是书写的一个重大突破。为什么呢?“转折”这个词其实是两个概念,一个是“转”,一个是“折”,转是圆的,折是方的。后来到了篆书就有了“转”,但是它没有“折”。然后到了隶书就有了转折,但这时的“折”还比较单调、机械,我觉得转折到了楷书和行书时,算是真正的转折。
我们研究古人的笔法,怎么研究呢?应该从帖上去找,从碑上很难找到。因为我们看到的那些碑刻的东西,不管是篆书、隶书,还是摩崖……它不是原来的东西。我们看到的是刻的,未必是按照逻辑或想象力刻出来的。还有一个问题,“一笔塑形”就是一笔塑造形状,我觉得好的笔法是一笔就能把线条的形状写出来,而不是那么“作”。如果一笔能把它写出来,这个笔法就对了。
吴永斌:我个人非常赞同齐老师的观点。我认为笔法在作品中是核心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笔法这关没有过,其他何从谈起。当然,笔法是核心的,但不是最核心的,最核心的还是精神情感的层面。

李志强:刚才听了齐老师的简短发言,我觉得这种“点穴式”的研讨特别好,就是每个人谈一个小观点,大家再一起互相切磋。我跟大家交流的内容是“辩证与黑白”。我一直在想,我们练习书法最关键的应该是要逐渐解决一些基本的观念问题,就是从根本上理清一些东西,这样就不会在大方向上迷失。比如说辩证与黑白,就是在白纸上写黑字,这是一个很基本的东西,笔在纸上写字,纸不一定是白的,但字基本上都是黑的。在纸上写字,用的是笔,是人去书写,就是这几个元素,我认为了解这几种元素恰恰是最重要的。再比如,纸是洇的,它有一些神秘性的变化,不可预测的东西。还有笔是软的,古人说“唯笔软则奇怪生焉”。所以写出来的感觉和预想的不太一样。那么软的这个笔呢,又有四个特性:尖、圆、齐、健。我听过欧阳中石先生讲课,他说字是笔写的,不是人写的。先生在书中也重点强调这个事,他说再高明的书家,不使笔,是写不出来字的。他想表达什么呢?实际上就是要了解笔性和纸性。写字抓住了黑白关系,抓住了辩证法,就抓住了本质。书法在大千世界当中,不是一个独立的东西,它跟世间万物一样,比如白天和黑夜,比如阴阳、悲喜,就是这种辩证关系。
吴永斌:正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我们会经常去探讨古人的笔法,他们日常的书写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苏轼提出“无意于佳乃佳”,他们哪怕是无意为之,但在他的审美观念当中,也会有收放、大小、黑白和疾涩等矛盾关系。我上午跟同道交流,说你作品当中有多少种矛盾就用了多少招,如果你只有一种的话,就是用了一招;如果用了两种矛盾呢,就是用了两招。
刘啸泉(中国书协会员、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员):这期的《书学文集》收录了咱们团队特邀导师齐玉新先生的一篇文章《书法有标准吗》,读后对我触动很大。齐老师认为书法是有标准的,一是技术标准,二是风格(流派)标准。我认为技术标准这块是首要的,也就是所谓的笔法、字法、墨法、章法等书法本体语言,“法”,就是法则、准则,一种流传下来的书法技术层面的一般性原理和共性规律。其中以笔法最为核心,如果不知道用笔,也就无从研究书法。笔法不到位,纵有再高的学识,也创作不了一幅佳作。笔法不是某个前人根据自己的意愿制定出来的,而是伴随着文字的出现,本能地就存在于一点一画之间。经过不同时期书体的演变发展,自然地得以完善并被创造性的发现,从而成为书家所公认的笔法,故有赵孟頫说“用笔千古不易”。因此,笔法有助于我们对书法的欣赏,也是我们临帖、创作的要义。洪亮老师经常强调,临帖就是临笔法,笔法对了,也就能临得像了。以笔法为核心的技术标准,是任何一个书家都要遵循的。在具备了高标准的技术储备前提下,你写的字在文化、修养、精神等“书外功”的加持下,才会成为有风格、有品位、有格调的艺术作品。
袁长新(中国书协会员、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员):这十多年,我以学习大篆金文为主,篆书的笔法与行草书相比,要简单很多,主要为中锋用笔,正因为篆书的笔法简单,在行笔过程中的提按转折就尤为重要,正所谓作品主要看细节,一件成功的作品,它的提按、转折就是这件篆书作品的关键了。我初写《毛公鼎》,只知笔笔中锋,结字呆板,经过长时间的临习,比对现当代书家的篆书作品,才慢慢体会到篆书笔法的简易而不简单,越是看起来简易的东西,要做好它,越是不简单,个中滋味,冷暖自知。这两年在大篆学习的基础上,尤其在洪亮老师指导我编写《吴昌硕临石鼓文册》后,对吴昌硕石鼓文、黄宾虹金文、黄牧甫篆书多有临习,也使我的篆书作品有更丰富的表达语言。裹锋在篆书创作中也是常用的一种基本笔法,裹锋也是中锋用笔的一种保证,如果在行笔中做不到裹锋(调整笔锋)也就无法做到中锋用笔,而要创作出好的篆书作品几乎不太可能。
李现军(中国书协会员、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员):我平时的书法创作以甲骨文和金文为主,篆刻主要是古玺印式。这里我主要谈谈大篆的用笔。甲骨文和金文都是象形文字,其线条多是圆转的长线,保持着对象形的依赖,书写起来缓慢复杂。书写过程中基本保持着逆锋起收笔、中锋运笔的态势。起笔时重时轻,运笔有转有折,收笔有圆有尖。线条质感丰富,线形复杂、随手万变。其用笔含有“绞”的成分,“绞”则必“转”。由于这一时期的文字并没有固定的形状和大小,创作过程中字体大小和形状随势而发,因字取形、因形得势,字形有长有方、有正有欹。通篇注意大小错落、左右呼应、方圆结合、疏密相间。
张 波(中国工艺美术学会会员、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员):我在学书过程中经常会碰到一些瓶颈,可能会很久不能解决,比如在笔法上,两个笔画的承接总是不能形成统一,这样整篇的气息很明显也是不能统一的。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真正懂得了“顺势贯气”的意义,豁然开朗。在书法作品中,笔画与笔画之间、字与字之间,其提、按、顿、挫等笔法的表现形式都应该是顺势贯气。只有做到了顺势贯气,书法作品中的字才有生命力,也才会将书写者的内心世界呈现出来。“顺势贯气”不光解决了笔法问题,连字法和章法问题也同时解决了。从这个事例当中我明确地了解到书法要技法和理论同时进行,只有这样才能相互印证、相互提高。
陈永明(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员):近日,由洪亮老师主编、我编写的《经典碑帖笔法临析大全:李阳冰〈三坟记〉》一书已出版。在编写过程中,我深切体会到洪老师讲的“书法笔法确实很神秘,很多人练了一辈子书法还不知道笔法”确实如此。关于笔法,洪老师在《书法原理讲稿》一书中作了详尽的阐述,深入浅出,层层递进。我对此书是反复研读并多加思考,从而对笔法有了自己的认识。我以为笔法就像人类讲话一样,不是所有人先制定好成套语法,然后才开口学说话的,如果这样,小孩就不会说话了。恰恰相反,语法是人类语言由简单到复杂的发展过程中,渐渐演变改进积累而形成的。它本身就存在于语言之中,由人们发现并抽绎出来,灵活地依照语法去应用,自然而然地加工,为人们所公认,称之为语法。因为有了语法,人们运用语言技术获得了不断进步,能比前人更好地组织日益丰富的词汇,来正确表达日益繁复的思想情感。其实,宇宙间的一切事物,无论是自然的、社会的或者是思维,都各有其客观存在的规律。既然规律是客观存在的,那么,人们就无法任意改变它,只能认识它、掌握它之后,才能不断地进步。所以,不懂得笔法,就无法写好字。当然,想要成为一名书法家,除了要懂得笔法、字法、章法和墨法等书法本体语言外,还要在实践中检验,并加强锤炼。
闵文新(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员):我在这里简述一下书法造型的点线面关系。点、线、面是西人绘画的“三要素”概念,书法创作也可借用。点、线、面是行书、草书用笔造型的三要素,当兼而顾之,不可偏废,厚此薄彼。只有点线面兼顾,有机组合,其面貌才丰富,神采才动人。点太多则支离散乱,面太多则笨拙沉重。线也当注意其形态变化,直线太多有束薪之弊,环绕太多会显纠缠之累。点虽小,姿态要美,且要善于呼应。线须多样,不仅姿态(长短、粗细、俯仰、曲直)要多样,线的势态也要多样。块面具重量感,要沉着而滋润。
所谓点、线、面,都是相对而言,没有对比,就无从说起。所谓的面,分三个层次,既存在于单个的点画之间,也存在于字内的点画拼合,还存在于行列之间重笔画字的组合中。第一种,如邓文原书写的带捺画的章草“支”字,其他点画只是“点”和“线”,而那一捺特宽厚粗壮,那一捺就是“面”。第二种,如王铎草书中有的字因涨墨变成了一团,字内空间被急剧压缩,比较而言,空白已可忽略,即是以“面”的姿态呈现。第三种,如东坡书《李白仙诗卷》中“昆仑醉”的字组及与右侧上两字的组合,在这一片字中形成了一个块面。
许 薇(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员):我呢,首先学的是绘画,后来学的是书法,关于书法和绘画的关系,我想到“书画同源”这个专业术语。我想,“书画同源”若从技法方面来讲,就是笔法是相通的。唐代张彦远认为绘画的好坏“皆本于立意而归于用笔,故工画者多善书”,可以说是第一个提出了“书画用笔同法”的观点。到了元代,书画用笔同法的理论开始在某些特定题材的创作实践中予以确立,如杨维桢认为:“书与画一耳。士大夫工画者必工书,其画法即书法所在。”赵孟頫更是主张以书入画,认为“书画本同”,他在诗中说:“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须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我觉得,“书画用笔同法”就是在于把书法的笔法运用到绘画中,变“画”为“写”,所谓的“写意”的“写”也就在此。将书法用笔引进绘画之中,不是表面形式的结合,而是形式和内涵的全面融合,以加强其艺术表现力。
周 末(中国孔子书画研究院副院长、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员):我主要从事中国人物画的学习和创作,写意人物用笔包括起笔、收笔、运锋、转折、提按等方面,其中体现在写意人物画的整体视觉效果有笔气、笔力、笔速和笔势。一是笔气,就是行笔时表现出来的精神气质。人与人之间的精神气质不同,展现出来的笔气也有所不同,如任伯年行笔风驰电掣,气息贯通,使画面产生灵动之感;齐白石用笔气格高远饱满,沉稳厚重,画面天趣自然。二是笔力,就是用笔的力量感。有力量感的线条坚硬而有韧性,有形式美感。笔力的体现是通过运笔的提按来实现的。一幅人物画笔力的把握,不可能预先设计好,而是画家瞬间情性所致,随感觉心境的变化而变化,是一种自然流露。三是笔速,指行笔快慢的节奏。如任伯年用笔一般都较快,如行云流水;黄胄用笔也是迅疾如飞,画面给人动的感觉,气势逼人。四是笔势,指点线运行的势态、方向感。笔势应该有统一的视觉效果,纵然有千笔万笔,看上去仍浑然一体。
吴永斌:许薇、周末两位老师主要从事中国画的研究和创作。我呢,在平时也经常跟一些绘画的朋友交流书法,我说你们要学书法呀,只要把观念转过来,书法至少从技法上来说,对你们是小菜一碟。你们去看字的时候,不要把它看成一个字,而是看成一个构形,一个什么样的几何形状,它结字各部分的比例是多少。第二是笔法,画画讲究皴、擦、点、染等用笔,书法也一样讲究用笔,这个用笔是可以相互借鉴、融通的。第三个是构图,所谓的计白当黑、虚实相生,以及“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等章法原理在书法绘画上都是相通的。那么,厘清了书画二者在笔法、章法等原理上的共性,书家去学画画,画家去学写字,进步都是很快的。我在实践当中,基本上也是这么引导,这么操作的。
余京洋(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员):我在这里浅谈一下对篆刻刀法的认识。篆刻刀法可从实用性和艺术性两个方面来说。
一、从实用角度来说,刀法可分为四种:一是执刀方法分执、握两种;二是运刀方法有冲刀、切刀或冲、切刀法混合使用;三是刻印方法为单刀或双刀;四是修整和做残刀法有复刀、补刀或刮、削等。
二、从艺术表现上来看目前有两种主流:一是以直抒胸臆的表现刀意为主的艺术表现手法。讲究以刀代笔,以刀饰笔,锋芒外露。切刀为主,辅以冲刀,刀口处不相衔接,使刀痕累累在目,且以快刀将笔画、边框切残、切破,形成一种大刀阔斧、剑戟森森的刀风,这在日本现代篆刻代表的流风中表现得比较突出。二是以刀法来表现笔法,讲究刀中有笔,含而不露。以冲刀为主,辅以切刀。即使有残破,也要求有一种不留刀痕自然古朴的“烂铜”味。从赵之谦等印人表达的“古印有笔尤有墨,今人但有刀与石”可以看出书法写的意味,以及印中情意、内蕴。
前人对刀法之论述,我们既不能人云亦云,盲目追随;也不能心存抗拒,全面否定,应该在自己理解的基础上取其精华,为我所用,从实践中总结出最能表现出笔意及个性气质的刀法。
学术总结
洪 亮:今天下午,我们这个“笔法专题”学术研讨会开得很成功。这次的研讨会跟前两次相比,是有所不同的。因为我们前两次的重点还是在一些具体的笔法当中来研究的,对实指性笔法、喻指性笔法展开了深入广泛的讨论。那么,我们这一次笔法专题研讨会的特点是什么呢?首先,我们还是围绕着笔法这一书法本体语言的核心来展开的,然后对具体的某个书家的笔法,或者是具体的某一经典碑帖的笔法进行研究,这也说明我们的笔法研究是在不断深入发展的。研讨会中,大家从不同视角对笔法作了深入分析和讲解,让我们听到了各种不同的学术观点。虽然有些观点还有待商榷,但这也是一家之言,代表作者的独立思考,这些不同的学术观点碰撞在一起,必然会擦出思想的火花,推动笔法研究向前发展,促进我们的创作实践,这点是可喜的。
中国当代研究型书画家团队成立十年来,每位老师在书画创作中都有了很大的进步,这个进步可以说和我们长期一贯坚持理论研究有很大的关系。当下社会上有种观点,认为理论研究和创作实践是两张皮,理论研究解决不了实际创作的一些问题。其实,我觉得理论研究对创作是有很大促进作用的,只是这些人没有尝到理论学习对创作促进的甜头。一旦尝到了这个甜头,他们也会加强读书,加强研究,来促进自己书画创作的再提高。我们团队里面有一批人真的是在下真功夫进行理论研究,比如今天研讨会上发言的阚萌老师就是一个典型代表。她对怀素书法的研究,首先有自己独立的思考,独立的思想,不是人云亦云,而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文献为依据,并结合作品进行互证性的深入研究,得出了一个令人心服口服的结论。还有何昌廉老师,他对宋代黄庭坚书法笔法的研究也很深入透彻。这些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在研讨会召开之前,我就在我们工作室群里发了一个通知,要求大家在研讨会上主要讲笔法以及笔法的艺术表现。今天我在这里再做一次强调,笔法与笔法的艺术表现是两个概念。而我们书法界在研究笔法的时候,往往把它们混为一谈。一旦混为一谈就难了,就讲不清了。笔法呢,实际上是一般规律。今天我们去研究经典碑帖,可以说就是在研究笔法、字法、章法、墨法等。我曾对上千种经典碑帖进行研究,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不管笔法也好,字法也好……它们都有一致的共性规律。那么,我们讲笔法的时候,就是讲笔法的共性规律。掌握了这些共性规律,就觉得笔法简单了。但是笔法的艺术表现形式却因人而异,就不简单了。我们在研究古代某个书家的时候,研究他的笔法,往往是指其笔法的艺术表现形式和特点,而非研究他与其他书家笔法中的共性规律。刚才我们团队中的张波老师在发言中讲了一句“顺势贯气”。“顺势贯气”就是笔法普遍规律中的一条,比如说“欲右先左,欲下先上,逆入平收,无垂不缩,无往不复”等等,这些都是笔法的共性规律。这些问题我在写《书法原理讲稿》过程中都有过深入的思考,而且把它们总结出来了。接下来,我还会在现有的基础上再进一步深化,再深化实际上就是再简化。因为深入了就能浅出,为什么有些人把笔法弄得那么深奥啊,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地把笔法的基本原理弄清楚,一弄清楚就简单了。
以后你们研究笔法,在研究某一家笔法的时候,是某一家在应用共性笔法的时候出现了他的个性笔法特征,是这样的一种研究方法。讲到某一家,在他一生中的不同时期、不同阶段的书法历程中,其笔法表现形式也是有差异的。比如说颜真卿,他早期的《多宝塔》有碑的成分,也有学欧阳询的成分;他中晚期的《麻姑仙坛记》《颜勤礼碑》等作品就有自己强烈的风格了;他的晚期作品风格则更为强烈,比如《自书告身帖》。当然,有人讲这件作品不一定是真的,疑为伪托,那么,在他这几个阶段中,其笔法也是在流变的。这个流变,往往和书家的阅历、学养、性格、人生际遇等联系在一起。
说这些的目的,就在于说明笔法研究还有很大的空间,我们这个笔法研究工作要步步深入,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深入。今天就讲这些,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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