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评王茁中山王篆书创作

在书法的时间与空间中实现生命意义的永恒

——简评王茁中山王篆书创作

■胡抗美

春秋战国时期的华夏大地上，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思想家、策士们的雄才伟略给我们留下了无数鉴古开今的思想宝藏。在“战国七雄”之外，曾有一个在殷商故地上由北方游牧民族鲜虞白狄建立的“中山国”，国家屡没又屡建，数废又数兴。

鲜虞白狄建立的中山国在思想、文化、艺术上与汉文化交汇融合。它的艺术既有游牧民族剽悍雄健的传统，又吸收了华夏艺术柔和婉丽的风格，阳刚与阴柔同存并济，形成了中山国艺术的独有特色。正如郭沫若所说：“中山是个艺术的民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那深沉悲壮的歌声，它那婉约清丽的琴声，它那婀娜多姿的舞步，我们无缘倾听和欣赏了……”任何人都不可以在时间与空间维度上过于自信或自卑，几十年前的“无缘”，今天却能够透过当代优秀女书家王茁书写的中山王篆书，真切地触抚到那生动的灵魂、远古的回音。

也许是历史的巧合，王茁出生于中山王国考古发现公之于众的1977年。生长于书香门第的王茁，好学、好问、好钻研，既有南方性格的细腻温婉，亦不乏北方气度的胸襟超旷。每当她提笔挈管，中山古国辽远朴雅的气息便源源生发于毫端，不事造作、顺锋入纸的劲健，不事雕琢、转腕篆引的静遒，大道至简的化境，一字见心。我们仿佛能够从这种雅逸的艺术表达中，想见中山王国那“丈夫相聚游戏，悲歌慷慨”“女子则鼓鸣瑟，跕屣，游媚贵富，入后宫，遍诸侯”（《史记·货殖列传第六十九》）的场景复现。

湮没于历史尘埃两千多年的华丽复现！自秦统一中国，以小篆“书同文”之后，中山王篆书作为六国“古文”中的一脉，在中国书法史上便消失了两千多年。战国时期对大篆的美化风气曾席卷了长江南北、大河上下，典雅飘逸的中山王篆书则是其中的杰出代表。许多诸侯国在书风稍变之后又回归了大篆的浑朴，而中山国的文字之美则在其两百多年的国运中完成了它在中国美术书法史上的存在意义。20世纪70年代，中山王国的考古发现让人们惊艳于中山王青铜器铭文。徐无闻老先生一马当先，用毛笔向世人展示了这种执著的美，顽强的美，飘逸的美。

当中山王篆书藉着清新端丽的面目进入了时代大大小小的展厅之后，学习书写中山王篆书的人便骤然增多了。然而，近年展览对文字审读要求的提高，令大量缺乏古文字功底的作者又马上变换了书体，中山王篆书后继者寥寥。其实，跟风似的弄潮与本体之外的纠错，同样凸显的是当前社会艺术创作浮躁的功利性，已远离了审美的无目的性本质。所幸的是，如大浪淘沙般，在经历金戈铁马厮杀的硝烟弥散之时，我们却看到“王茁中山王篆书”依然屹立于沙场之上。我很赞赏王茁坚守初心而表达的这段话：“中山王篆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粹，中山王篆书的创作，既不应该是参赛谋名的手段，也不应该是赚钱牟利的工具。只有把中山王篆书的创作研究看作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发扬，才会甘于寂寞，独守砚田，潜心钻研，尽其精微，致其广大。”

中山王国的文字艺术作为战国古文字的一株奇葩，它可能不像桃花梨花那样在春天里闪耀绽放，也不像梅花那样在冬天里独树一帜，它可能更像深谷或山涧当中的一株幽兰，当你行走在深山或溪水边时，会在无意中有那么淡淡的阵香扑鼻而来。这种香正是中国审美精神的表现，它不事张扬，绝不因无人过问而停止花开花落，却用真心向人间播撒着美。

王茁的书法继承着中国文化的审美精神，追求一种贴近人心的优雅，它抚慰着人们的忧伤和哀愁，它鼓舞着人们的喜悦和欢乐，它并非简单得一览无余，却别有洞天，曲径通幽。就像中山王国的历史，在列国争战的夹缝当中以自己的智慧体现其存在价值，在南北文化交融当中包容发展出绚烂文化。今天，更是用其瑰丽的文字艺术向我们述说着它完整的生命意义。

中山王篆书，在书法艺术的表现形式上曲高和寡，“认识论者”必望而止步。好在它出身高古，“认识论者”未敢妄加评论，顶多凭着自己仅有的篆书结构知识，指责某字不合篆法，这给了中山王篆书以发展之机。但是，它作为“小字种”，只是战国时期众多“古文”中的一支而已，故而在整个书法系统中不大被人重视。王茁的执著与成功告诉我们，“小字种”虽小，它也是中国书法史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要全面地继承书法传统，就应当深入地挖掘这座小金矿。前人经验少，就需要用“洪荒之力”，去拓荒、去探索。王茁行进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在挖掘过程中付出了不懈的努力，她不计个人得失，但她的作用将是客观存在的，并且不断发光发亮。

从书法艺术的角度对中山王篆书进行专题研究，并有诸多理论、实践著作发表，王茁大概是第一人。在书法热潮中，事书法的人数一定是前所未有的，但书法人中的思想者微乎其微，王茁是其中之一。王茁书法追求一种大气象，技法在她那里只是一张入门券。她作品中的用笔、点画、结体、墨色等造型元素，无不为其独立思考、执著追求、自觉担当而存在。这些在她的诗稿中也能窥见一斑：“夜长冬雪化春岚，懒就庭花守墨香。不怨青灯熏鬓白，只愁无处写文章。”这正是她自己洒脱自由于繁华的超然出世，和矢志致用于社会的积极入世心态的诗性表达。这种诗性和心态似乎正是中山王国远古文化精神在当代的幽远回响。

从《王茁中山王篆书〈千字文〉》《王茁中山王篆书〈心经〉》《王茁中山王篆书〈孝经〉》等国学经典系列的销售情况看，喜欢中山王篆书的书法爱好者日益增多。《荀子》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中山王篆书就好比中国书法历史长河中的一条小溪，在书法艺术百花齐放的当代应当继续流淌欢歌。而王茁与王茁中山王篆书，也将在艺术的时间与空间当中实现其生命意义的永恒。

（本文有删节）

王 茁 篆书条幅 夜长冬雪化春岚，懒就庭花守墨香。不怨青灯熏鬓白，只愁无处写文章。